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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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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靈水教位於壽海的據點是依靠永江的一座莊園。

內部雕梁畫棟,水榭亭臺,布局精美,山水相應成趣,鮮花爭相鬥艷。除了不符合自然規律,在不屬於自己的季節生機勃勃肆意生長的植物以外,任誰看來都是稀疏平常,精心打理的富家宅院。

不過杜淩霄而言,美麗的庭院更像是安靜生長在屍山血海中的沙上樓閣,不過是虛假的幻想。從踏入正門起,幾人就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寂靜所籠罩,鳥獸消音,魚蟲死絕,空氣中只剩下水流緩慢流淌的汩汩之聲,用以證實他們的聽覺正常發揮著作用。

他們三人踏入庭院時,玄一派的弟子們已經動作迅速清理完了院子裏殘存的教徒,正在有序撤離。被主人驚醒打理的庭院只留下了輕微的打鬥痕跡與零星飄散的落葉。精銳似乎確實盡數派去了襲擊淩霄,否則對據點的清掃效率不會如此之高。

然而依舊有濃郁到揮散不盡的血腥氣味縈繞在空氣之中,將蜿蜒流淌的細流和盛著荷花的小池都變作了一潭死水。

杜淩霄的目光穿透層層波瀾的池水,直射池底。淤積在水底深褐色的爛泥狀不明物體哪裏是淤泥,分明是反覆堆疊糊成一團的血塊。其中混雜有種類繁多不知名魚類的屍體,化為單純的血肉,與血水一起成為了池上荷花的營養。

枯荷爛葉之中僅存一朵荷花處於盛放之期,玫紅色的花瓣根部帶出細密的血絲,從原本清新淡雅的形象變得沈郁而妖異。似乎已經脫離了原本荷花的束縛,生長成為了無法歸類的嶄新物種。

大概是由於劉應水對實驗環境的過高要求,導致這池魚龍混雜混沌異常的水並沒有散發出什麽刺鼻難聞的味道。甚至若非感官靈敏之人,恐怕都無法在若有若無的花香之中察覺到被精心修飾掩藏起來的血腥。

江雲章試圖充分發揮自己的作用:“這是劉應水用人血和其餘動物養出來的荷花,由於培養成本巨大,他只成功栽培出了一朵能夠正常開花。其餘還沒有長出花苞就被血池裏的東西分解幹凈了。再後來發現荷花只有凈化血水一個作用,他就在明面上轉移重心放棄研究了。現在看來應該是從此暗地裏開始研究起梅花。”

江雲章強行忍耐著不適感,站在離淩霄較近的地方直面池中的植物。擁有凈化作用的荷花對他而言比梅花還要更加危險,身體本能在告訴他此地不宜久留。但他更不願意像膽小鬼一般躲在淩霄身後。

淩霄皺起眉頭,同樣十分厭惡眼前的血池:“這水裏氣息冗雜,恐怕有數百人的血都不止。除此之外還有不少飛禽和魚類,只剩下骸骨。”

本著交給葉青山留樣研究的目的,她踏上荷葉,足尖輕點,身影便閃現到了池中央。以防萬一,淩霄隔著手帕摘下了幾片荷花花瓣,隨後飄然回到了池邊的地面上。將密密麻麻布滿血絲的詭異荷花用手帕包好,她掏出從桃正謙手裏拿到的藥瓶,隨後將其中藥液傾盡倒入了池中。

藥水的降臨使得整個池塘立刻沸騰起來。好在淩霄早有預料,撿起地上的落葉飛速甩出。葉片鋒利的邊緣刺穿了玫紅色的荷花,使得剩下的花瓣紛紛從花萼脫離,反常地沈入了水中。於是原本從池水深處蔓延而上的波動幅度大減,只有零星幾個氣泡在水面上炸出了鮮紅詭異血花水。

葉青山的去血水到底是對這池血水作用有限,淩霄的嘗試除了使得池中液體顏色開始動蕩隨後稍微變淺以外,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看來只能留給青山繼續研究了。”淩霄輕輕搖了搖頭。她並非全然束手無措,不過在徹底解決劉應水之前,她不會輕易使用自己的殺手鐧。

“我倒是可以一試。”荷花消失後,江雲章立即放松下來,對其中的液體不以為意,“我的血液能夠吞掉這些東西。這是劉應水十幾年來在我身上研究出來的成果,也是他之前處理廢棄血液的方式。”

聽到這樣的秘辛,淩霄的表情也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我不是劉應水,所以不會把你當成處理危險廢水的道具。”

淩霄從不會把希望單獨放在某一個人身上:“如果你想幫忙的話,將血液樣本交給青山加快研究速度便好。他能找到最合適的,能夠普及的簡單方法。”

淩霄語氣裏對葉青山的絕對信任使得江雲章剛高興了沒一會兒就再次情緒低落下來。不過他已經習慣了自己出身導致的難以彌補的信任距離,並沒有太過意外。

從踏進庭院起,馮舞清便像是被好友聶雨林同化了一般,變得沈默寡言,專心致志望著淩霄起來。

她被庭院裏一片沈重汙濁之色所惡心,徒勞無用閉上了自己的眼瞼。意識到淩霄將血池的事情暫時放下,準備深入府邸。她才張口出聲,言簡意賅:“源頭在西邊的地下。”

江雲章的感官遠沒有兩人那麽敏銳,因此在荷花消失之後,反而是臉色最為平常的人:“專門處理人血的地方在西邊的地下室,可能有我並不清楚的暗門,供劉應水研究梅花。”

淩霄完全用不上旁人提醒,就已經依靠血腥味找到了正確的道路。負責處理靈水教教徒殘餘的玄一派弟子顯然來不及搜查這類被精心藏在暗處的機密,書櫃附近地下室的大門完好無損,嚴密而沈悶。

沒有鑰匙這種小事怎麽也不可能攔得住度邪大俠。不過她在破門而入之前,還是考慮了一下馮舞清的情況:“如果你實在是不適,可以在門外等我們。”

馮舞清從來不可能懼怕血腥味,只是厭惡惡心純粹的惡意和骯臟的物體。殘留在靈水教據點的實驗痕跡對敏銳的她而言一覽無遺,所以也同樣令人作嘔。

但馮舞清怎麽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退卻,若說是固執,她也能算得上一頂一:“多謝大師姐擔心,我沒事。”

她黯淡的眼睛幾乎再沒有從淩霄身上移開:“剛才的荷花只有一朵很容易辨別,但在雜亂的地下室還是有我在會效率更高。”

淩霄不再多問,擡腳踹開了大門。

精心設計的地下通道裏不出所料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即便似乎擁有優秀的通風系統,使得空氣順利流動,也依舊在數不盡的屍骨面前敗退。

馮舞清將註意力從淩霄身上移開了一秒,立即開始如同倒豆子一般飛速匯報情況:“西北角有暗門,通往更惡心的血池,屍體和完整的梅花樹全在那邊。臺階旁只有武器,東邊最幹凈應該是資料倉庫。”

快速匯報完情況以後,馮舞清再度看回了一片汙濁之中熠熠生輝的淩霄:“劉應水應該慶幸沒讓我見到這些東西。不然我第一個殺了他洗眼睛。”

淩霄當做沒有聽到她充滿殺意的話語。只是從江雲章手裏接過對方在書房裏翻找出來的提燈,借著微弱的火光照亮了自己身前的臺階。

過於整潔和幹凈的環境讓她再度想起了另一個熟悉的人名。不過對方並非此行的重點目標,很快就被她拋之腦後。

臺階在一間寬闊的廳室面前戛然而止,馮舞清提到過的兵器被人井然有序釘在墻上,顯然被當了裝飾用品。而火光中冷兵器映射出來的血光則是解釋了它們會被馮舞清註意到的根本原因——所有的兵器都已經飲過鮮血。

除此之外的擺設倒是平常到反而顯露出幾分詭異。幾把散落分部的太師椅、架著水壺用來煮茶的火爐、一張擺著綠植的茶幾、低矮以方便主人隨時取用的木質書櫃。劉應水充斥著血腥味和屍體的地下室硬生生被他布置成了享受生活的悠閑模樣。

江雲章指著太師椅說道:“需要我的時候他會把我帶來這裏放血。桌子上的花盆也是失敗後的產物,除了能夠一直開花以外毫無作用的梔子花。”

房間裏一共有三把椅子,其中兩把擺放隨意相對而放,另一把則是放著一枚金線繡花靠墊,被規規矩矩靠墻擺放。

淩霄在心裏冷笑了一聲,隨後略過兵器墻和東邊的木門,筆直朝著血腥味最厚重的西北方前進。

西北角的墻面乍一看平平無奇,甚至連與武器墻相仿的裝飾物都沒有,光禿禿地被火光照亮,沒有顯露出任何墻縫的存在線索。

即便知道暗門和通道的存在,開啟的方法也依舊需要細心尋找。江雲章試圖在自己的記憶裏尋找蛛絲馬跡:“劉應水出入地下室時除了提燈什麽都沒有帶上,這裏好像曾經掛著一副山水畫……不對,之前就撤走了的話說明機關和畫沒有聯系……”

不過還沒有等江雲章靠近自己來了許多次都沒有發現的暗道,淩霄就已經通過墻後氣流的湧動判斷出了暗道所處的位置。考慮到馮舞清辨別門的痕跡會再次感到不適,淩霄便沒有選擇麻煩她,而是自己立刻行動起來。

她用手貼上暗門理應存在的位置,計算了一番地下室房屋的承重能力,隨後在血腥味濃厚的地下室裏屏住呼吸,盡量輕緩柔和地運起內力。

玄水經安靜地流淌起來,順著淩霄的指尖靜悄悄接近了墻面。

轟!

暗門應聲而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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